【一把青】似是故人来（12）
郭轸喝得醉醺醺，汪影让我把他抬进房间，小顾也想来帮忙，却被汪影一把揪住衣领，连拽带踹地推出门外。
门外天光大亮，小顾站在台阶下，冲着汪影抱怨道：“刚才在黄泉路上是你把我拎过来的，一转眼又把我打发出去，玩我呢？”
“宁远在屋里睡觉，你敢进去？”汪影扶着门框探出头，一副凶巴巴的模样，“站外边等我！”
刚才还一派混不吝作风的小顾突然偃旗息鼓，灰溜溜走到院外，贴在院墙边低头玩手指，像极了学校里那些做错事被老师罚站的小学生。
江伟成和我一起把醉成烂泥的郭轸安置在床上，宁远半梦半醒间瞥了一眼身旁，凑上前紧紧抱住郭轸就又沉沉睡去，汪影爱怜地揉了揉宁远额前的碎发，从床头柜上抄起一支鸡毛掸子就气势汹汹地朝院外小顾的方向冲去。
小顾背对着院子的方向，许是听到身后的脚步声，正欲转身，背上便结结实实挨了一棍。
汪影攥着鸡毛掸子在小顾身上一阵猛抽，小顾也不挣扎，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挨打，我正想上前劝劝汪影，却被江伟成拦下。
“让她打，这是小顾欠朱青的。”江伟成对我解释道。
我突然想起汪影曾提起过宁远没来得及看一眼人间的事情，惊讶道：“他就是把朱青撞…”
江伟成连忙拦住我的话头，抬手指了指屋内，道：“你放心，汪影下手有数的，咱们先省省体力，等郭轸醒了才是一场恶战。”
“我不给我不给我不给！”
我和江伟成正研究着劝架的分工，突然听到院外小顾的哀嚎，一米八的大个子，此刻却像幼稚园的小朋友，坐在地上撒泼打滚。
“给我！”汪影弯腰去抢照片，小顾不敢挣扎，只缩着身子紧紧护着怀里的照片。
“王刚！”汪影起身冲我大喊，“你给我把他按住了！”
我连忙上前，和汪影一边一个，掰开小顾紧锁着的手臂，小顾见照片被抽走，竟像孩童般躺在地上上气不接下气地嚎啕大哭起来，汪影脸上浮起不忍的神色，却又下定决心似的深呼吸一口，将照片撕了个粉碎。
“你不要怪我，”汪影蹲下身子，安抚似的拍了拍小顾的胸口，“以前郭轸和宁远不在，你和朱青如何我也就由着你们去了，但现在不能这样，宁远在这里一天天长大，他知道自己妈妈的模样，也知道自己是怎么没的，总有一天，他会和朱青重逢，你身上带着和朱青的婚纱照，宁远要怎么想？”
小顾嚎啕声渐息，转而小声啜泣不停，鼻涕眼泪糊了满脸。
一只小手递来一块手帕，汪影抬头惊愕的看向眼前的郭宁远，但宁远只是以一种居高临下睥睨的眼神看了一眼地上的小顾，奶声奶气道：“你小声一点，不要吵到郭轸睡觉。”
小顾躺在地上僵住似的一动不动，江伟成和汪影连忙上前想要牵走宁远，但宁远毫无留恋地转身，一步步走回了郭轸所在的房间。
汪影望着宁远的背影，突然轻笑了一声，自言自语道：“我还以为看到小朱青了呢。”
江伟成也一脸感慨地望向宁远，许是想起了自己那个也没来得及看一眼人间的孩子。
我们默契地谁都没再理会地上装死的小顾，汪影帮江伟成办好了从枉死城到地府的手续，住址登记在了郭轸家，江伟成原本又想拒绝，汪影用郭轸背着人命不能工作为由劝江伟成留下照顾小宁远，这也的确是亟待解决的问题，江伟成没有拒绝的理由。
江伟成受过良好的教育，阎王最近格外重视地府的教育，于是将他破格编入地府学校的教师名单，好在学校与典当行离得不远，汪影每天下午都会先去学校看过宁远和江伟成，再来典当行陪我一起等下班。
我和江伟成纠结了好久等小顾和郭轸打起来时要怎么劝架，但那天郭轸醒来后，小顾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，我和江伟成都没留意小顾是什么时候离开的，更不知道他去了哪里，汪影似乎知道他的去向，却从不向我们提起，郭轸问了两次，得不到答案也就作罢。其实我大概能猜到一二，他定是赎罪去了。
有时候江伟成和郭轸会带着宁远一起来家里吃饭，我还是习惯热一坛黄酒，郭轸不再执着于机油酿，宁远吃饱后总会坐在郭轸腿上，搂着郭轸的脖子沉沉睡去，江伟成就默默脱下外套披在宁远身上。郭轸其实算是位好父亲，江伟成也是，如果当年他的孩子能顺利出生的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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